中国人冒着危险到美国寻找“自由”

去年，中国商人李小三和他的十几岁的儿子穿越中美洲，行程 5,000 公里（3,107 英里）到达美国。

在哥伦比亚，他们遭遇持枪抢劫，几乎所有贵重物品都丢失了；在巴拿马，他们跋涉穿越险恶的丛林和沼泽；在墨西哥，他们经历了长达 12 小时的危险海上航行。

春节期间，他们通过视频与远在中国的家人通话，李的儿子当场泪流满面。李告诉他：“自由不是免费的。”

李父子是 2023 年因非法越境美国南部边境而被捕的 3.7 万多名中国公民之一。如今，中国公民已成为美洲以外试图踏上这一危险旅程的最大群体。许多人和李父子一样，都是中产阶级。

李告诉半岛电视台：“这个国家的政治和经济一片黑暗。如果生活在那里，没有任何希望，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李在中国的生活一度看起来像是“中国梦”的实现。44 岁的李在中国中部河南省的一个贫困村庄长大，接受了大学教育并创办了一家皮革制品贸易公司。他曾拥有多套公寓，并将两个儿子送到泰国的国际学校上学。

但当新冠肺炎疫情来袭时，李先生舒适的生活被彻底颠覆了。国际客户的订单枯竭，他的生意也破产了。李先生回到了河南老家，但很快意识到，由于中国严格的封锁政策，他甚至无法离开家门去购买所需的药品。

直言不讳也给李先生带来了麻烦。十多年来，他一直在网上批评政府，并两次受到当地政府的讯问。2022 年的最后一次讯问持续了几个小时。对李先生来说，这是最后一根稻草。

“我在中国的生活肯定比在美国好。我在美国一无所有。但我想享有言论自由，”李说。“我想说任何我想说的话，而不必担心警察敲门。”

李父子去年二月抵达美国德克萨斯州。他们被美国边境当局扣留了五天，随后获释并继续前往最终目的地——他们目前居住的纽约。

“用脚投票”

像李先生一样，许多前往美国的中国中产阶级都受过大学教育，在中国有稳定的职业或生意，并且知道如何使用 VPN 来逃避官方审查并访问免费互联网。

他们大多三四十岁，成长于中国经济飞速发展、与世界联系日益紧密的时代。但现在，他们越来越感到，中国经济低迷，政府政治控制越来越紧。许多人觉得美国很有吸引力，因为他们认为美国是一个经济强国，政治自由。

“我早就知道我们的体制存在很大问题，但过去的经济形势很好，掩盖了很多问题，”现年40岁的文森特·王（Vincent Wang）谈到中国时说，他目前在墨西哥等待庇护预约以进入美国。

王先生曾经在大理经营一家旅社，大理是中国西南部一个风景如画的山城，深受国内年轻游客的欢迎。疫情爆发前，他的旅社经常客满，平均每月盈利 4,000 美元。但据王先生说，生意一落千丈，即使在北京最终结束严格的零新冠政策后，这种繁荣也是短暂的。

“人们手头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他们不再消费了，”他告诉半岛电视台。

自中国取消零新冠政策以来，备受期待的经济复苏未能取得进展。2023年，中国经济增长5.2%，达到了官方目标，但在房地产市场危机和创纪录的高债务等结构性问题下，对增长乏力的担忧仍然存在。与此同时，中国对生活各个方面的控制不断加强，从限制网络言论到媒体审查，引发了一些公民的不满。

王说，他所处的境况让他陷入了“政治低迷”，他再也看不到自己在中国的未来。“我已经度过了人生的一半。下半生，我想更自由一些，”他说。

去年，王先生开始在 Telegram 上收集有关中美洲路线的信息，Telegram 是一个消息应用程序，许多中国移民都会在上面分享他们的旅途经历。

今年早些时候，他飞往厄瓜多尔，然后前往美国。

直到最近，厄瓜多尔才开始为中国公民提供免签证旅行，该国一直是中国移民进入美国的门户。2023 年，厄瓜多尔记录了约 24,000 名中国公民进入该国，与前五年的平均水平相比增长了两倍。近 80% 的中国人都是高技能或中等技能的专业人士。根据华盛顿特区智库尼斯卡宁中心最近的一份报告，中产阶级年轻中国男性是最有可能拥有财力和体力完成经由厄瓜多尔前往美国的移民路线的人群。

7 月 1 日，厄瓜多尔因非法移民增加而暂停了对中国公民的免签入境政策，但社交媒体上的讨论表明，这可能无助于阻止中国人通过中美洲移民到美国。Telegram 上的中国移民消息表明，有些人计划从玻利维亚向南出发，在那里，中国护照持有者可以获得落地签证。其他中国移民则采用了更为谨慎和便捷的路线，例如持有效的日本多次入境签证飞往墨西哥，这样就可以在墨西哥获得免签待遇。

对于像王和李这样的中国中产阶级来说，他们移民美国的选择有限。虽然较富裕的中国人选择投资者签证，但那些不太富裕的人很难获得美国签证。去年，中国公民申请美国旅游和商务签证的拒签率为 27%，高于疫情之前。由于大量申请积压，中国美国签证预约的等待时间现在已超过两个月。李和王都表示，获得美国旅游签证的困难是他们踏上危险的美洲之旅的原因之一。

个人牺牲

对于中年、中产阶级的移民来说，离开中国的决定意味着巨大的个人牺牲。出于安全考虑，李先生抛下了妻子和小儿子。他还不得不告别身患癌症晚期的父亲。“我父亲已经很虚弱了。我知道，如果我离开中国，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李先生声音颤抖地说。李先生抵达美国几个月后，他的父亲就去世了。

无证中国移民抵达美国后也常常面临养家糊口的困境。去年 6 月，中国驻洛杉矶领事馆发布通知称，许多刚抵达美国的无证中国移民由于没有合法身份或足够的收入而选择返回中国。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毛宁 4 月表示：“中国反对并坚决打击一切形式的非法移民。”

到了纽约后，李先生做过很多零工，从建筑工人到中餐馆的服务员，还经营过一个卖中国制造的饰品的地摊。“那段时间真的很艰难，”他回忆道。

在攒了一些资金后，李先生今年早些时候与他的商业伙伴（他在巴拿马丛林中遇到的另一位中国移民）成立了一家翻译公司。现在李先生唯一的愿望就是与妻子和小儿子团聚，如果他获得政治避难，他们也许可以来美国。

前宾馆老板王先生正在等待通过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推出的一款应用程序 CBP One 进行数字预约，该应用程序用于处理申请庇护的预约。

他表示，在墨西哥城等待时机时，如果获得庇护，他愿意过着简朴的生活，从事要求高的工作。

“说实话，我知道美国不是天堂，但我知道地狱在哪里，”他说。“我必须离开那里。”